满心写满决绝的时候,在一个下午第一次看侯孝贤的片子,放的是《童年往事》,在那个光线昏暗的地下室里一个人坐在屏幕前,几度昏昏欲睡,直到影片结尾,年迈的外婆不知何时死在了自己的床上,看到把她身子翻转后身下那一抹早已干涸的黯红,才觉得忽然间醒过来,the time to live and the time to die, 暗想这个沧桑的英文名,隐约中感到某种安详或者从容却又同时不甘,怎么能如此冷静地旁观,安静地讲述?我要的是那种刺目而挣扎的当下,阳光灿烂的日子,少年杀人事件,腐烂在心底,笑容绽放在脸上,连同我所有不可一世的小小孤独。
然而我那时却没有真正看懂侯孝贤
至于今夜,近乎强迫地让自己又重新在深夜坐下,试图找回那种暂时抛开一切只想眼前之事的感觉,还是因为侯孝贤,因为昨天晚上看了他的《恋恋风尘》(dust in the wind)。少年人在大时代里的情,17岁。两人站在火车末节车厢看经过的风景和隧道飞一般向身后疾驰而去,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,没有暧昧,甚至掩藏了所有心底酸楚而青涩的温情,他后来去当兵了,她后来嫁给了每天给他们送信的邮差
在阿云与阿远最快乐的时候,便是阿远骑摩托车带她去商场。是的,人世风尘虽恶,毕竟无法绝尘离去。最爱的,最忧烦的,最苦的,因为都在这里了。
——《恋恋风尘》
那年我们十五岁,而我们已经认识十四年了。在回来的路上我问你为什么不开心,你说今天的数学考试都不会写,委屈的泪珠在眼眶里转,就要哭出来了。我对你说“不会,平时不问我?”对于我们来说,难道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?
我喜欢读书,但是初中毕业,我选择了退学。不是我不想考大学,爸爸身体不好,弟弟妹妹都还小,作为长子,我想我应该为这个家分担一点,不能太自私。再说,台北市对于我来说一直都是那么诱人,只要肯好好工作,会有好日子的。
第二年你也来了,在车站,没有一点防备的你差一点就被别人拐走了,除了对你说“不是让你在车站后台等我吗?”我还能说什么。刚来台北的你很不适应,整夜的哭,我把工作也辞了,不知该说点什么,而一封家信安慰了我们两个人。
你工作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手臂,又舍不得去医院治疗
侯孝贤早期的作品,不像他现在已经具备成熟的拍摄风格和独特的电影语言,恋恋风尘实在显得青涩和可爱。
它是编剧吴念真亲身经历过的故事,一种很含蓄的东方式初恋故事。两小无猜和现实生活交织,你在影片里看不到轰烈的爱情,看不到分离的撕扯,甚至看不到很多年轻的浪漫。它好像一杯余温尚在的白开水,看起来寡淡无味却值得细细品味。
导演甚至在刻意地“去浪漫化”,比如吴念真说到,在他要参军的前一天,两人买了两年的信封,准备一天写一封。这么好的桥段,换了别人编都要编进去,可是侯孝贤觉得太煽情
越是被奉为经典的影片,越容易被打上"闷葫芦"的标签,所以时常敬而远之。不过经过岁月的洗涤,这种清淡,也正是其耐看的原因。
那个令人不断怀念的青山绿水的年代,所有的故事都有关于站台,鸿雁,祖父母,还有山脚下的那片海。隔着几十年也能切身领会到的一份真实。
侯孝贤的叙事风格,与小津安二郎颇为相似。慢悠悠的节奏,台词少之又少的主人公,讲述小人物的生活常态。用这种纯洁的眼光看世界,就像一切存在皆有理,没有大悲大喜,却似河水汤汤而流。
我以为电影表达的或许比剧本要更为含蓄,很想找来朱天文的剧本来读一读。
侯孝贤与杨德昌,真是难分高下的两个人啊。
在时光上看到一篇很长很长的影评,贴下备忘。http://i.mtime.com/826498/blog/631480/
侯孝贤的电影一直都是似默片般沉寂,却又在沉寂中撩动人心。
我在恋恋风尘中看到的不仅仅是年轻男女的痴情聚散,更是闽南语台词和农村背景所带来的共鸣。
电影里的阿公像极了所有闽南农村里的阿公,他们不会表达自己对孙子的关心,只能每次对你说着差不多都一样的话“回来了?在外面要吃得好一些。阿公很高兴。”他们抽着劣质的烟,在田间里辛苦地农作,一年到头了虽然也没从田里收获到多么富足的果实,却将土地视为生命。离开了土地,他们还能干什么去呢?即使田间的劳动是辛苦的,“种个番薯比种高丽参还累”,但至少有事情可以做,这对老人甚至是农村人来说就足够了。这些东西是城里的孩子所无法体会的到的。土地,儿子,孙子,构成了他们的一生。
电影里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情节,一家来自大陆的广东人落难到金门岛,被台驻兵收留,明明饿得半死仍然要回忆一下馒头是否有毒。两岸人心相互怀疑至此。阿远去金门参军已经不是值得一家大小哭送的事,说明大陆炮轰大小金门应该已经结束。两岸也已经分隔了三四十年了,“阿义乌饿哦”也已经变成了“bpmf”
异地恋都是挡箭牌——《恋恋风尘》的 不言之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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